“日頭曬破天,花椒笑開臉,滿塬紅瑪瑙,個個獅子頭……”還不待花椒徹底染紅,摘椒人就一茬茬從四面八方趕來,農(nóng)村每家的莊前屋后,里里外外都準備好了十幾乃至二十幾個人“吃穿住”的物件,一口大鐵鍋、鐵锨大的鍋鏟、能一次睡六七人的大通鋪等等。這時,一場聲勢浩大的摘花椒活動拉開序幕。
在我的記憶里,太陽正是最熱辣的時候就是摘花椒的時候,是韓原大地上人們心中的一件大事?;ń窐湓诘乩镩L了一年,躲過霜凍掛了果,人們俯身田地間,拔草、澆地、打藥、修剪,都是為了讓花椒樹長出紅彤彤的大紅袍。新摘的濕花椒要集中晾曬,這時候的天氣預報就成了摘椒人每天必看的節(jié)目,如果遇到連續(xù)陰雨天那就損失大了,篩除籽粒及枝葉等進行裝袋,然后放在陰涼干燥處貯存。等到行情大好時,能賣個好價錢。
花椒漸漸紅了,成片的山腰上、坡坎上,已經(jīng)有人等不及摘起了青椒。這時候,韓城的火車站、汽車站一天比一天多地站滿了從寶雞隴縣、商洛丹鳳、甘肅靈臺等涌來的摘椒客,背著被褥行李或提著蛇皮袋,胳膊肘上掛著3升的大水壺,像一群追逐著大紅花椒訊息的候鳥,年年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韓城,和本地人一起出沒在炎炎烈日下和帶著尖刺的枝條間,只希望今年能手快些,下午過秤時摘的花椒能多些。
我家住在韓城火車站附近,每年摘花椒的時節(jié),火車站廣場上黑壓壓地擠滿了剛下車的摘椒客。大多都是和主家提前約好的,只有少數(shù)人還在商量著一斤的價格,當然,韓城的主家也不吝嗇,往往接到摘椒客就先招呼這十來號人吃碗羊肉饸饹,管飽!把韓城人的熱情好客,都體現(xiàn)在紅油紅油的羊肉湯里。摘椒客就像每年都準時做客的老朋友互相“諞閑傳”,帶著這些“朋友”回家時,主家也不會忘記捎上二三十個大西瓜,打上半扇豬肉,這樣才能吸引明年的摘椒客。
在老家山上,那些摘椒客會在天黑下來清點成果時和主家攀談,常常稱自己是“下苦人”。是一句自嘲,卻也是實話,為了躲著太陽,摘椒客們往往是不吃早飯的,天還沒亮就成群結(jié)隊地往花椒地里走,往往要走二十來分鐘才能到,剛好到太陽升起就開始爭分奪秒,你東枝我西枝摘起了花椒,而主家也早早地起來準備早飯,農(nóng)家大包子、綠豆稀飯、炒土豆絲、熱騰騰的蒸饃放在籃子里,送到地里,招呼著大家吃飯。為了能摘更多的花椒,摘椒客們中午是不會回去的,而中午和早上吃的基本一樣,都是比較便捷的“快餐”,來回山路也是費力氣的。到了晚上就不一樣了,主家早早地煮好面條,熬好炸醬汁,肉是一點都不心疼,放得滿滿的,再切幾個西瓜,冰鎮(zhèn)的果啤備著,就像犒勞出征的戰(zhàn)士,吃好才能“打勝仗”嘛!有時候天公不作美,連著幾天下雨,這時候摘椒客三五成群要不在主家諞閑傳,要不就到村子里別人家做客,有時候還會自己下廚,讓主家有機會嘗嘗韓城以外的特色菜,整個院子就著雨聲,滿是歡聲笑語。
在韓城每年花椒產(chǎn)量達到3000萬公斤,韓城大紅袍成了韓城在全國的響亮品牌,更是韓城農(nóng)民主要經(jīng)濟來源,圍繞花椒產(chǎn)品開發(fā),這幾年花椒鍋巴、花椒芽菜、花椒酸奶、花椒啤酒等火得不得了,通過網(wǎng)絡(luò)銷售,被送到全國各地的消費者手中,而起源是規(guī)模55萬畝、4000萬株的花椒樹,更是辛苦耕耘的韓城農(nóng)民和每年十萬多名摘椒客在這片土地上的羈絆。人們已站在一個嶄新的時代,圍繞幾年幾十年的雇傭關(guān)系,收獲著韓原大地上的大紅袍花椒,書寫著同樣的故事,越來越富裕的人生和幸福的生活?。堜摴?陳宇)